來源:美國之音
編者按:這是江楓爲美國之音撰寫的評論文章。這篇特約評論不代表美國之音的觀點。
與世界各國宣布結束疫情之後的歡騰、熱鬧截然不同,中國解除清零管控之後的壹週卻陷入了混亂、沉寂。尤其在北京,這種蕭條和緊張超過叁年來的任何時點,似乎更像疫情爆發之初的武漢。市民的新冠感染率大幅上升,醫院和藥房正在經受衝擊,叁年來第壹次無限製開放的商場和餐館人影寥寥,企事業單位的上崗率急劇萎縮,以至於北京市政府緊急發出“願復儘復”的復產號召。
【習近平的清零硬着陸 壹場更深刻的政治危機正顯露】
— TimedNews.com (@TimednewsC) December 14, 2022
在這個意義上,壹個舉國清零的體製正是壹個舉國躺平的體製。當這個體製的最高層發生了壹點哪怕最輕微的動搖,壹個號稱“新舉國體製”的動態清零體製就在壹個月之間就分崩離析,帶來了壹場幾乎是革命的白紙革命...https://t.co/5bVk1CAOC8 pic.twitter.com/5Vlxs65lsI
北京的混亂背後到底發生了什麽?這是所有人都好奇和關心的問題。
這場混亂已經持續了壹個月。在中共結束了“二十大”以及“二十大”的“壹中全會”之後,習近平在11月10日主持的新壹屆政治局常委會上通過了所謂“二十條”,試圖對叁年來嚴格管控的動態清零政策做出微調,以挽救經濟下行趨勢、改善國際觀瞻,也爲所謂逐步有序放開管控做好準備。但是,混亂也從此開始。
在隨後的壹個月裏,公衆先後看到石家莊、鄭州和廣州的封控出現搖擺,11月23日鄭州富士康工廠發生集體衝突,24日烏魯木齊維族聚居區壹大樓火災之後引發全國性哀悼,才25日開始,包括北京、重慶、武漢、成都等多地市民衝出被封控的住宅小區,各地大學生在校園裏自發舉行悼念集會,幾天內形成蔓延上海、北京、成都和廣州四所大城市的“白紙革命”,壹場“almost revolution”,雖然無不遭遇現場鎮壓,但是綿延至今,在各地大學和醫學院此起彼伏地爆發。在巨大的政治壓力下,持續叁年的動態清零政策也就此嘎然而止。
然而,解封之後的中國人民正在迎來新冠爆發後最大壹波疫情。“白紙革命”之前,各地感染人群就已經悄悄上升,終於在進入十二月的第壹週全面爆發。當叁年來人們第壹次公開、大膽地在社交媒體上分享自己的陽性反應的同時,他們驚訝地發現過去叁年無處不在的街道幹部和居委會社工壹夜之間消失了,藥店的感冒藥售罄,而急救車和ICU迅速爆滿,似乎這個政府沒有爲解封做好絲毫準備。動態清零正在以硬着陸的方式帶來疫情之外的另壹波衝擊。
這就是中國目前正在發生的,恐怖而荒誕的情形。在人們起而推翻清零管控之後,愕然所見的是壹個躺平叁年的體製。在過去叁年,這個體製的所有資源都被投入到對普通人民的控製和大規模的集中營建設中,併沒有多少資源用於改善公共衛生體製。儘管所有的管控都是以擔心醫療擠兌爲借口,卻白白浪費了叁年時間,沒有着力擴建醫院、招募專業醫護、增加急救設備、改革和完善急救體係、引進和生產有效疫苗和藥物、重點保障老人、兒童、病患的就醫等等。
究其原因,在執行對人民嚴格管控的叁年清零政策期間,中國的整個官僚體製似乎也被清零:在“守土有責”和“楓橋模式”的防疫體製下,整個官僚體製的資源都以“社會清零”作爲優先要務,黨政官員們喪失了改革開放以來逐漸養成的靈活性,也喪失了傳統儒家官僚們的理性和獨立,形成機械執行上級命令如活死人壹般的僵化群體。這意味着中國整個官僚體製在精神上的躺平,已經提前進入勃涅日列夫時代的後極權主義了。
可笑的是,過去叁年,中國的宣傳機器似乎也注意到了這種體製內的躺平氣氛,儘管這壹躺平主要指幹部的怠工拖延、消極應對,但是他們可能從未意識到清零和躺平不過是壹個問題的兩面。恰恰是那些表面上最爲積極、絕對忠誠、堅持嚴格清零的官僚幹部們正是躺平壹族,他們的政治生涯都在等待最高指示中渡過,而再無所作爲,也不敢有所作爲,然後坐視社會危機的爆發,乃至革命。曆史上,蘇聯崩潰前夕蘇共官員普遍心態與此驚人相似,被中國領導人在十幾年前稱之爲“沒有壹人是男兒”。
在這個意義上,壹個舉國清零的體製正是壹個舉國躺平的體製。當這個體製的最高層發生了壹點哪怕最輕微的動搖,壹個號稱“新舉國體製”的動態清零體製就在壹個月之間就分崩離析,帶來了壹場幾乎是革命的白紙革命,而革命過後的人民則讓出了城市和街道,把北京變爲壹個空城,以另壹種不自覺的方式延續着革命。而北京能做的,是緊急呼籲“願復儘復、復工復產”,以及推遲“中央經濟工作會議”的召開。
不能不說,這或許就是對未來中國政治的預演,壹場類似1961年底-62年初的政治情形卻因爲黨內缺少了劉少奇這樣的競爭對手而顯得更加危險,壹場更深刻的政治危機正在加速顯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