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如果妳想來杭州做主播,我勸妳壹定想清楚。今天幹得好好的,明天團隊可能就要解散。”
【終於,還是崩了!今天幹得好好 明天團隊解散】
— TimedNews.com (@TimednewsC) April 16, 2023
近日,多位從事直播電商的人士對《豹變》吐槽,杭州直播圈浮誇式高薪過後,急轉直下的行情。
直播帶貨的熱度肉眼可見在下降,身處直播之城杭州的中小主播們最先感受到壹股失業、降薪的暗流在湧動。https://t.co/KXxCMVgpfz pic.twitter.com/zDBBxoLeL2
“2022年能拉自然流的主播月薪兩叁萬,今年工資隻有幾千元。”
“80%老闆都賠錢,項目不壹定能撐過叁個月。”
近日,多位從事直播電商的人士對《豹變》吐槽,杭州直播圈浮誇式高薪過後,急轉直下的行情。
直播帶貨的熱度肉眼可見在下降,身處直播之城杭州的中小主播們最先感受到壹股失業、降薪的暗流在湧動。
1
主播遭遇降本增效
對很多從事直播的人來說,杭州無疑是壹座“聖城”。
據浙江省商務廳統計,目前入駐杭州的頭部直播機構有32家、近5萬名主播,直播相關企業超5000家,帶動就業超100萬人。
截至2022年底,杭州常住人口爲1237萬,相當於在杭州,每12個人裏就有壹個從事直播相關行業,每247人裏就有壹個主播。
在杭州,除了“土著”無憂傳媒、遙望科技、淘寶直播、謙尋、宸帆外,還有“外來戶”辛選、交個朋友、當當網創始人李國慶、向太陳岚等,但凡叫得上號的直播機構,不是已經在杭州,就是在去杭州的路上。
在九堡、喬司、濱江等直播基地密集的區域,還聚集着壹大批腰尾部主播。
但直播行業內“二八定律”明顯,20%的人賺走了80%的利潤,剩下大量不怎麽賺錢的主播,在2023年這個春天,最先感受到了直播行業的陣陣寒意。
“今年招主播的企業特別少,身邊幾個主播說年後回來找工作,發了簡曆回復的都很少。更重要的是今年工資幾乎腰斬,
去年壹個會拉自然流、能力優秀的主播底薪2萬很正常,今年都隻有1萬左右,普通主播底薪隻有七八千。”
在杭州工作的主播秋雅對《豹變》表示。直播電商迅速做大的2019年,抖音博主秋雅跟丈夫壹起來杭州直播創業,如今4年過去了。
剛到杭州的秋雅,面臨巨大的財務壓力:賺的錢要跟挂靠的直播機構對半分,自己拿的那壹半裏,還要分出壹半給員工發工資,第壹年不僅沒賺到錢,反而還虧了十幾萬。
“杭州生活成本太高了,但是我不想就這樣放棄。”秋雅回憶剛來杭州創業時說。“直播不是花幾千塊錢培訓壹下就能學會的,直播網感、流量轉化的能力隻能靠壹場場直播積累。”
在兩年時間裏,秋雅壹天直播叁場,幾乎嘗試過除了茶葉、保健品之外的所有類目,對淘寶、抖音都進行了探索,目前是頭部家紡品牌的核心代播主播。但長時間的直播也讓她因此透支了健康。
經曆過直播電商最瘋狂擴張的時刻,秋雅在今年明顯感受到這個行業開始“不景氣”。
降薪的不僅是主播,運營、中控等直播間“配角”的工資也出現了下降。
多位直播資深從業人士表示,前兩年很多老闆看到直播的風口,壹窩蜂都來做直播,自己不會就花錢招人,旺盛的需求催生了虛高的工資。
“很多人幹壹兩個月中控,月薪6-8千,之後就跳槽,說自己在上家公司做運營,要求1萬到1萬5的工資。這些人的運營能力其實併沒有提升。”秋雅說。
而隨着直播電商的行情觸及天花闆,
供需逆轉,降本增效的大環境下,直播間招聘開出的薪資也越來越謹慎。
壹位直播團隊負責人表示,之前面對主播要客客氣氣的,不敢發脾氣,搞不好就辭職,現在“不壹樣了,因爲週邊的直播基地很多都倒閉了”。
2
對主播的要求不壹樣了
過去的幾年中,處在風口的直播電商起飛快,但風向改變同樣很快。
因行業狂飙而受益的主播們,成爲最先感受到衝擊壹群人。
2022年初,壹位在九堡直播女裝的老闆曾對《豹變》表示,主播們會頻繁跳槽,他最擔心的就是手下的主播“跑路”。不敢花錢培育新主播,是很多直播間負責人的心態。
在外界看來,隨着薇娅、羅永浩等頭部超級主播讓出C位,腰尾部的主播本來是迎來了更多機會,但現實更加復雜多樣。
壹年過去,直播規則改變,主播地位變弱勢,逐漸感受到降薪甚至失業。
壹般而言,直播間可分爲自然流量、付費流量。多位直播團隊負責人表示,在前兩年,直播間人氣很依賴主播拉自然流的能力,會憋單、會拉自然流的主播底薪能達到兩叁萬元。
但互聯網大廠的儘頭是商業化,直播平台顯然不會讓流量白白進入“沒交保護費”的帶貨直播間。
對壹些賬號來說,很難通過自然流賣貨,必須依靠付費流量,而商品利潤率夠高,隻要ROI能夠打正,直播間就能壹直播下去,源源不斷投流就行
。這讓付費投流取代主播,成了老闆們拉高直播間人氣的首選。
杭州壹從事女裝直播的負責人對《豹變》表示,
現在不需要主播拉自然流量,直播間主要靠付費推廣,主播隻要踏踏實實做好產品客服,口齒利索,把產品講明白就行。“
對主播的要求在降低,自然工資也就下降了。如果主播還隻會上去吆喝,市場會越來越小。”該負責人表示。
此前在頭部主播賺錢效應的帶動下,越來越多年輕人湧入直播行業。新播場近期發布的《短視頻直播機構中新青年群體就業情況調查報告》顯示,被調研機構聘用20-30歲且大專以上學曆的人超過了50%。
其中,大學畢業生的招聘比例顯著上升。曙光壹線公會在2023年應聘的新人主播中,有超過200位是即將或剛畢業不久的大學生。據統計,71.11%的新青年主播薪資在5000-10000元區間,這明顯低於市面上主播的薪資水平。
多位在杭州富陽、下沙大學城招聘過的直播從業人士對《豹變》表示,
大學生面試主播、中控的簡曆特別多,遠遠超出了需求。
供大於求的情況下,不僅壓低了主播的薪資,也增加了市面上主播的求職難度。
與此同時,直播電商行業進入存量競爭階段。頭部主播們的直播間是行業風向標,目前,直播“壹哥”李佳琦直播間場觀下降至1000萬+,僅爲巅峰期四分之壹左右。東方甄選GMV出現腰斬,日均GMV約2000-3000萬元間,較春節前下跌近壹半。抖音頭部主播“大狼狗鄭建鵬&言真夫婦”近期明顯調低了直播頻率。
大環境之下,中小直播間的生存壓力明顯,進壹步傳導到主播端。
通常,搭建直播間需要租用場地、採購設備、招聘人員、流量投放等,如果短期內不能盈利,“燒錢”過後,很多中小直播間基本無法維持公司營收平衡。
“主播、運營、中控叁個員工工資起碼五六萬,再租個辦公室、簡單裝修、鋪貨,成本就很高。有的老闆兩叁個月可能都撐不下去。”秋雅表示。這也是壹些熱門直播基地頻繁更換租戶的原因。
過去,主播們主動跳槽漲工資,如今變成“壹年可能得重新找工作好幾次,特別殘酷,如果接受不了這種焦慮感、不穩定感,還是不要來做主播。”秋雅說。
急轉直下的就業環境甚至打消了不少主播想換工作的念頭。在杭州從事淘寶直播的洪慧直言,扛的GMV業績指標重,壓力大到想換工作。但身邊幾個主播換工作後,工資隻有1萬,甚至被無良老闆騙去起新號,讓她打消了跳槽的念頭。
3
杭州,去與留
過去主播們蜂擁去杭州淘金,如今生存競爭激烈之下,又有多少人選擇逃離?
對頭部直播間而言,決定成敗的或許不是主播,而是供應鏈,杭州有其他地區無法比擬的供應鏈優勢。
通常,大主播壹場直播下來往往有幾十個知名品牌,這些品又來自招商團隊與品牌方的對接。杭州多年的電商沉澱,是各大品牌必爭之地。據統計,國內約叁分之二的頭部直播MCN、主播和平台集聚杭州,主播與品牌間的對接更加通暢。
另據福布斯中國統計,在《2022全球數字貿易行業企業百強榜》中,杭州有阿裏巴巴、新華叁、PingPong等13家企業入選,位列全國第壹,規模效應顯著,帶動形成了壹條成熟的供應鏈市場。即便在經濟強省浙江,杭州直播電商規模佔全省近八成,形成碾壓性優勢。
在這樣的情況下,杭州形成了適合學習直播的濃厚氛圍。多位從事電商培訓的人士對《豹變》表示,在杭州舉辦的線下培訓會很容易招到人,其他地區的客戶學習熱情明顯不如杭州,甚至很難招滿人。
但對衆多草根主播來說,杭州併非必選項,有其他性價比更高的選擇。
在杭州創業的唐山小夥丁俊對《豹變》表示,杭州是直播界的“情報收集中心”,壹點點風吹草動都能收到消息,但創業成本太高,更適合去學習。
對“丁俊們”而言,杭州更像是充電站,充電之後最終選擇回鄉創業。“自己壹個人背井離鄉對家庭很有虧欠感,唐山壹個主播保底工資大概叁四千,而杭州稍微有點經驗的主播開價就要1萬。
綜合成本下來,在杭州賺的可能併不比在老家多多少。”丁俊說。
多位“草根”主播對《豹變》表示,他們主要做品牌代運營業務,併不需要自己的供應鏈,而且通常隻跟少數幾個品牌合作,品牌方把樣品寄過來,在哪裏開播都可以。
浙江播商文化傳媒創始人汪嘯“杭漂”多年,如今認爲更大的機會可能是回到家鄉。“以前覺得在杭州更有面子、機會更多,但做直播其實在哪兒都可以,因爲流量在哪兒都壹樣,回家可以跟家人壹起,省下不必要的開支,還能帶動家鄉人壹起發展。”他說。
經曆過這幾年行業的跌宕起伏,主播們少了暴富的激情,多了分務實的理性,秋雅認爲,直播行業已經過了風口期,沒有明顯紅利了。
“現階段更看專業能力。對很多人來講,直播還算比較好的創業機會。開個飯店租金、設備、裝修加起來可能要十來萬,但自己直播,前期投入1萬就能啓動了。”她說。
在主播殘酷的生存競爭中,直播暴富的故事或許將被改寫。但主播這個行業就像壹座圍城,有人離開,卻有更多人準備進來。